夏日午后，天气闷热得让人心绪不宁。书读不进，水却一杯一杯地喝个没完；文章写不出，汗却漓漓啦啦流淌不尽。实在是百无聊赖，只好倒头去睡。然而睡也睡不着，只能闭着眼胡思乱想。
我感觉到自己近一个时期有些不对头，情绪烦躁，思维混乱。常常一个人躲在家里，不愿出去，不愿见人，不愿说话，呆呆地坐着，一动不动象尊雕像。有时却又无缘无故地发起火来，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也能让我咆哮半天。每当这时，妻子都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说：谢天谢地，你开口就好！我真担心时间久了，你会失去语言功能。
她这样一说，我倒开不得口了。转而想从她的话里挑点毛病出来，可又实在没什么好发作的。无奈，只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。找来找去，自己爱发火，都是天太热惹的祸。你想啊，物理学有个“热胀冷缩”原理，不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嘛。可是，天气为什么会这么热呢？人类过量排放二氧化碳，破坏臭氧层，导致冰川融化……专家、学者们能说出一千个理由，但那些都离我太遥远。我只知道城市里盖了太多的楼房，这些楼房又盖得太密，使我们每个人的房间都密不透风，这安能不热。
可是，楼为什么要盖得这么密呢？这个原因我知道——楼房只有盖得密，才能出更多的房间，开发商才能卖得更多的钱。不过，他卖再多的钱，也不会给我一分，只会使我的屋子里更热。
这，我倒不会去想得太多，因为想得再多也没用。这些盖楼的人多数都没文化，他们心里只想着钱，似乎只有钱才是他们的祖宗。不，也不尽然。我认识一个开发商，赚了许多钱后，回老家修祖坟。他把他爹、爷爷、太爷都集中到一个不高的山包上，四周用青砖砌起了带墙垛的围墙，远远望去，象座炮楼。不幸的是，没多久附近要修高速公路，省里一位主管领导沿线视察发现了，严令拆墙迁坟。弄得这位老板很是上火，托人疏通关系，说不管花多少钱也要保住坟地。看来，钱和祖宗还是有区别的。
那时，我在自家屋子里向外望，四周除了楼房还是楼房，望不见天，望不见地，望不见远处的南山和南河，也望不见他家的坟地。望不见坟地，自然是好事。可是望不见南山和南河，这就令人有些郁闷了。儿子小时，曾问我“大漠孤烟直，长河落日圆”是什么意思？思忖半晌，怕解释不清，只得骑上自行车，驮着儿子去郊外。
那时郊外的南河边还很清净，隔着河向西望去，一望无际的菜地直到天边。我和儿子坐在堤岸上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，直到在天边变成一个红色的大圆球。儿子跳起来，高兴地说：懂了，懂了！
可是，“大漠孤烟直”呢？没有这样的地方可以诠释它。我不能带着儿子跑到千里之外的大漠，去看那一缕不知是否还在的孤烟。那需要一笔不小的经费，我没有那样的能力。另外，我自己还没搞清，那孤烟到底是什么烟？是炊烟么？大漠里人迹罕至，哪里会有炊烟。如果是军旅野炊，应该是一片炊烟而不是一缕孤烟。倘是一个孤独旅者，傍晚时分生起的火堆，那他接下来的行程却又十分堪忧。唉，不好讲，讲不清。当时怎样跟儿子蒙混过去的，已经记不清了。我现在担心的是，将来孙子大起来，倘若问到这两句，该领他到何处去？也许只能跟他讲讲炊烟了。
说到炊烟，倒勾起我儿时的回忆。那时，我常常和一群小伙伴跑到郊外，玩得天昏地暗，直到饥肠辘辘才想起回家。远远地，望见我们的家，那一片平房顶上的烟囱，都冒出缕缕炊烟。没有风时，那烟果真是笔直向上，直到高处才散去。它飘得高，是为了我们能看得见，循着它，各自回各自的家。那时候的炊烟，对我们来说，就是妈妈的呼唤！
烟缕飘入长空，一路向北飞去，载着我回到长白山里的老家。
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段岁月，十七、八岁的我，是全家的主要劳力。冬天，我拉着爬犁到积雪覆盖的大山里砍柴火。傍晚时，拉着满满一爬犁柴火从山里出来，头上蒸腾着热汗，绳套深深地勒进肩膀的肉里。我用尽全身力气，一步一步向前挪着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快点回家。
当拐过山脚，远远地看见从我家房前烟囱里飘出的淡蓝色炊烟，我的心里瞬间被热流充满。不仅有妈妈的呼唤和热腾腾的饭菜，还有亲人的惦念和等待；最主要的，是我这颗刚刚成型的男子汉的心，对家庭、对亲人的责任感。那一刻，淡蓝色的炊烟不是映进我的眼帘，而是融入了我的血液，融入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。
我浑身蒸腾着热汗，载着重荷，朝着淡蓝色的炊烟奋力前行……
我似乎真的闻到了烟味，辣辣的，呛人。而且，温度也越来越高，前胸后背都有汗水流下。当嘈杂声夹着消防车刺耳的笛鸣，终于把我从酣梦中唤醒过来，我意识到出事了。
嘈杂声是从北屋窗外传进来的。我顶着呛人的浓烟扑到窗前，拉开纱窗探出头，只见浓烟正从楼下二楼的阳台冒出来。好在消防车已经赶到，很快就扑灭了。原来是住在二楼的老两口，做饭时不小心引燃了堆在烟台上的杂物。虽然损失不大，但这股炊烟却把全楼的人吓得不轻。
一切复归于平静，我又一个人呆呆地坐着遐想。想着，想着，突然以手加额曰：幸好刚才梦的是老家的炊烟，而不是过火焰山！
甩甩手，那汗却是冷的。
夏日午后，天气闷热得让人心绪不宁。书读不进，水却一杯一杯地喝个没完；文章写不出，汗却漓漓啦啦流淌不尽。实在是百无聊赖，只好倒头去睡。然而睡也睡不着，只能闭着眼胡思乱想。
我感觉到自己近一个时期有些不对头，情绪烦躁，思维混乱。常常一个人躲在家里，不愿出去，不愿见人，不愿说话，呆呆地坐着，一动不动象尊雕像。有时却又无缘无故地发起火来，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也能让我咆哮半天。每当这时，妻子都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说：谢天谢地，你开口就好！我真担心时间久了，你会失去语言功能。
她这样一说，我倒开不得口了。转而想从她的话里挑点毛病出来，可又实在没什么好发作的。无奈，只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。找来找去，自己爱发火，都是天太热惹的祸。你想啊，物理学有个“热胀冷缩”原理，不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嘛。可是，天气为什么会这么热呢？人类过量排放二氧化碳，破坏臭氧层，导致冰川融化……专家、学者们能说出一千个理由，但那些都离我太遥远。我只知道城市里盖了太多的楼房，这些楼房又盖得太密，使我们每个人的房间都密不透风，这安能不热。
可是，楼为什么要盖得这么密呢？这个原因我知道——楼房只有盖得密，才能出更多的房间，开发商才能卖得更多的钱。不过，他卖再多的钱，也不会给我一分，只会使我的屋子里更热。
这，我倒不会去想得太多，因为想得再多也没用。这些盖楼的人多数都没文化，他们心里只想着钱，似乎只有钱才是他们的祖宗。不，也不尽然。我认识一个开发商，赚了许多钱后，回老家修祖坟。他把他爹、爷爷、太爷都集中到一个不高的山包上，四周用青砖砌起了带墙垛的围墙，远远望去，象座炮楼。不幸的是，没多久附近要修高速公路，省里一位主管领导沿线视察发现了，严令拆墙迁坟。弄得这位老板很是上火，托人疏通关系，说不管花多少钱也要保住坟地。看来，钱和祖宗还是有区别的。
那时，我在自家屋子里向外望，四周除了楼房还是楼房，望不见天，望不见地，望不见远处的南山和南河，也望不见他家的坟地。望不见坟地，自然是好事。可是望不见南山和南河，这就令人有些郁闷了。儿子小时，曾问我“大漠孤烟直，长河落日圆”是什么意思？思忖半晌，怕解释不清，只得骑上自行车，驮着儿子去郊外。
那时郊外的南河边还很清净，隔着河向西望去，一望无际的菜地直到天边。我和儿子坐在堤岸上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，直到在天边变成一个红色的大圆球。儿子跳起来，高兴地说：懂了，懂了！
可是，“大漠孤烟直”呢？没有这样的地方可以诠释它。我不能带着儿子跑到千里之外的大漠，去看那一缕不知是否还在的孤烟。那需要一笔不小的经费，我没有那样的能力。另外，我自己还没搞清，那孤烟到底是什么烟？是炊烟么？大漠里人迹罕至，哪里会有炊烟。如果是军旅野炊，应该是一片炊烟而不是一缕孤烟。倘是一个孤独旅者，傍晚时分生起的火堆，那他接下来的行程却又十分堪忧。唉，不好讲，讲不清。当时怎样跟儿子蒙混过去的，已经记不清了。我现在担心的是，将来孙子大起来，倘若问到这两句，该领他到何处去？也许只能跟他讲讲炊烟了。
说到炊烟，倒勾起我儿时的回忆。那时，我常常和一群小伙伴跑到郊外，玩得天昏地暗，直到饥肠辘辘才想起回家。远远地，望见我们的家，那一片平房顶上的烟囱，都冒出缕缕炊烟。没有风时，那烟果真是笔直向上，直到高处才散去。它飘得高，是为了我们能看得见，循着它，各自回各自的家。那时候的炊烟，对我们来说，就是妈妈的呼唤！
烟缕飘入长空，一路向北飞去，载着我回到长白山里的老家。
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段岁月，十七、八岁的我，是全家的主要劳力。冬天，我拉着爬犁到积雪覆盖的大山里砍柴火。傍晚时，拉着满满一爬犁柴火从山里出来，头上蒸腾着热汗，绳套深深地勒进肩膀的肉里。我用尽全身力气，一步一步向前挪着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快点回家。
当拐过山脚，远远地看见从我家房前烟囱里飘出的淡蓝色炊烟，我的心里瞬间被热流充满。不仅有妈妈的呼唤和热腾腾的饭菜，还有亲人的惦念和等待；最主要的，是我这颗刚刚成型的男子汉的心，对家庭、对亲人的责任感。那一刻，淡蓝色的炊烟不是映进我的眼帘，而是融入了我的血液，融入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。
我浑身蒸腾着热汗，载着重荷，朝着淡蓝色的炊烟奋力前行……
我似乎真的闻到了烟味，辣辣的，呛人。而且，温度也越来越高，前胸后背都有汗水流下。当嘈杂声夹着消防车刺耳的笛鸣，终于把我从酣梦中唤醒过来，我意识到出事了。
嘈杂声是从北屋窗外传进来的。我顶着呛人的浓烟扑到窗前，拉开纱窗探出头，只见浓烟正从楼下二楼的阳台冒出来。好在消防车已经赶到，很快就扑灭了。原来是住在二楼的老两口，做饭时不小心引燃了堆在烟台上的杂物。虽然损失不大，但这股炊烟却把全楼的人吓得不轻。
一切复归于平静，我又一个人呆呆地坐着遐想。想着，想着，突然以手加额曰：幸好刚才梦的是老家的炊烟，而不是过火焰山！
甩甩手，那汗却是冷的。